《暴劫梨花》是一部让人能以旁观者身份完整观看的电影。无需与任何角色共情,或因任何情节情绪起伏,甚至不用花太多心思,只是做个旁观者,看一个简单的故事。哪怕是身为主角的莎拉和凯瑟琳,都因身处社会性案件中,成了旁观者,她们通过案件把其他旁观者聚在一起。
莎拉在酒吧被三个人性侵,律师凯瑟琳负责案件后续的司法工作。案子并不复杂,莎拉报案后,警方立即将三名罪犯抓捕归案,双方律师协商后法官宣判,犯罪者入狱。过程简单到让人怀疑:这么平淡的剧情怎么能成为经典?
看到最后就会明白,《暴劫梨花》在用不那么惊悚的手法,讲着一件细思极恐的事——旁观者让犯罪发生。
电影在最开始铺垫了惊悚的恐怖气氛。肯慌乱地冲出酒吧,随后莎拉尖叫并衣衫不整地跑出来,向每一辆经过的汽车求救。从肯的第一句台词出来后,电影逐渐褪去恐怖氛围,回归平淡又压抑的日常,却讲了一个让人不寒而栗的故事。
在电影的前半段,每一个当事人都是旁观者,虽然看起来冷漠,但他们有权做个旁观者。
肯打电话报警,接线员按照工作流程,告诉肯需报出姓名才能立案、出警,而肯不愿意透露自己的任何信息。莎拉报警后,相关人员按照流程做着自己的工作,取证、拍照、心理治疗工作者、律师依次进入,莎拉以为自己能得到医疗方面的救助,却发现得到的只是机械地盘问和拍照取证。
每一个人的表现既在认知范围内,又让人难以接受。
旁观者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。想帮忙但不方便表明身份的人,想用匿名的方式报警;虽然知道不是受害者需要的,但每个工作人员都尽职尽责地做着自己该做的那份工作;作为观影者,可以选择只做个看客,或代入相关角色去看这件事。代入角色之后,会发现包括莎拉在内,虽然受害者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帮助,但没有人做错什么。
电影通过塑造了一个与众不同、比任何人都独立、坚强的受害者,去承受那些让人难以接受的现实。
当莎拉再次回到案发现场,酒吧照常营业,两名罪犯依旧悠闲地坐着。他们看到莎拉带着警察和律师进来,没有丝毫慌乱和逃跑的意图;另一名罪犯过着和往常一样的生活。整个指认过程,只有莎拉一人情绪激动,警察、律师都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该做的那份工作。
比起犯罪者们的幸运,受害者莎拉似乎一开始就被人遗忘在角落。得不到同居男友的安慰;想找母亲倾诉,却因对方第二天需要早点起床被草草挂掉电话;同事们不知道她的遭遇;甚至在庭审时自己没有出庭作证的机会,她和其他人一样,通过电视新闻知道侵犯自己的人被保释、被判为非性侵罪名的怠忽致危罪,并能在几个月后再次获得保释机会。
在所有人眼中,莎拉不是完美受害者。她有案底、吸大麻、酗酒,案发时穿着暴露,当着众人大跳热舞,并且在案发前还表示想与其中一名罪犯亲热……这些为她的律师——凯瑟琳的工作增加了难度,也让被告们有了可乘之机。
第一场与事实不符的判决后,莎拉发生了转变。她第一次主动找凯瑟琳,冲她发火、喊出自己的遭遇和对凯瑟琳的不满,并像个战士一样,和自己糟糕的处境宣战——剪短头发、赶走自己的混蛋男友。
莎拉的愤怒和质疑并不能改变凯瑟琳,但她的遭遇能。
莎拉偶遇自己被侵犯时的旁观者,他也是鼓动那些人侵犯她的怂恿者。在对方不断地奚落和挑衅后,莎拉开车应战。当怂恿者说出莎拉是个当众表演性交的妓女时,凯瑟琳才明白那件事和与事实不符的审判,对莎拉来说伤害有多大。
凯瑟琳决定帮莎拉讨回该有的公道,并以“引诱犯罪与罪犯同罪”的罪名,控告案发时在旁边叫喊、鼓掌的怂恿者们。这依旧是一场看起来胜算不大的案子,但莎拉和凯瑟琳都决定尽力而为。
电影用更多的时间讲述第二场审判——让三名怂恿者以强奸罪入狱。
第二场审判比第一场审判更复杂,战斗力十足的莎拉也受到了更多心灵上的伤害。她重复着自己被性侵的经过,并因没能及时呼救、反抗和用眼神求助被质疑;最有力的证人肯为了朋友打算中途退出,其他人的证词于她而言几乎都不乐观。她和凯瑟琳并肩,面对会输的结果也决定一战到底。
整部电影,莎拉只说了一次“害怕”,她的“害怕”藏着比任何恐怖片都可怕的现实。女孩在一群人面前被轮奸,其他人却在旁边鼓掌、喝彩,而他们原本互不相识;自己的好朋友也悄悄离开;只因有案底、穿着暴露、举止放荡等,就被说成“咎由自取”;犯罪者们一再得到保释,并没有丝毫悔意和歉意……
受害者总是需要承受更多伤害,才能让犯罪者得到应有的惩罚;而这一切,如果只靠受害者一个人努力,根本不能达成。莎拉的遭遇能换来同情,但同情向来不是法律的依据。
在最后的结案辩词中,凯瑟琳复述着肯的话:“他承认自己目睹了整个过程,但什么都做不了……酒吧里每个人都行为不当。”那些行为不当的人不是因为想犯罪才去的酒吧,他们都是正常生活的普通人,其中一名罪犯还是品学兼优的大学生。他们原本远离犯罪,却在别人的鼓动中实施犯罪,并因此入狱。
从旁观者角度看,电影中的受害者不止莎拉。每个女孩都可能成为下一个“莎拉”,每个男性都可能被判入狱。在东西方哲学中,都有“人性本善”的思想,而如果不时刻关注自己的“善”,就算身为旁观者,我们与恶的距离也会比想象近。